正魔大战的烽火,连个预告片都没放,直接就在东洲大陆全线上映了。
无数黑压压的魔道修士,跟不要钱的潮水一样,从地平线那头涌过来,一头撞在正道联盟的第一道防线上。
那地方叫两界关。
名字挺文艺,打起来那叫一个血肉模糊。
战争的乌云把天都盖住了,每个修士心里都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喘不过气。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昆仑长老会,那帮老头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搞了个大新闻。
……
昆仑,长老议事殿。
气氛,怎么说呢,就跟公司开那种决定谁被优化的裁员大会一样。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和“还好被裁的不是我”。
天衍宗的孙长老,一个下巴留着三根毛,感觉风一吹就能吹倒的老头,这会儿腰杆挺得笔直。
他清了清嗓子,那动静跟清了十年老痰似的。
“咳嗯!诸位,魔族入侵,此乃我正道万年未有之大变局!”
他顿了顿,扫视了一圈,很满意大家都在看他。
“危急存亡之秋,我昆仑当为天下表率!所有弟子,皆有守土卫道之责!”
他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唾沫星子都快飞到对面长老的茶杯里了。
旁边一个胖得跟弥勒佛似的长老,赶紧点头附和:“孙长老说得对!说得好啊!”
孙长老更来劲了,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说到弟子嘛……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
“天枢峰,顾剑辰。”
这三个字一出来,整个大殿的温度都好像降了好几度。
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在研究自己指甲缝里的泥。
“此子,虽犯下叛逃之大错,但念在宗主仁慈,给了他一个悔过的机会。”
孙长老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我这都是为了他好”的虚伪。
“如今,大战已起,正是他戴罪立功,洗刷罪孽的最好时机!”
“我提议,将顾剑辰,派往两界关前线,以观后效!”
这话一出,好几个长老都倒吸一口凉气。
去两界关?
那地方现在就是个巨型绞肉机!元婴进去都得变肉馅!
你管这叫“戴罪立功”?这他妈是直接送他去投胎啊!
一个跟谢清寒关系还算过得去的长老,忍不住开口了:
“孙长老,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顾剑辰毕竟……”
“毕竟什么?”孙长老眼睛一瞪,“毕竟是宗主的弟子,就可以功过相抵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叫程序正义,懂不懂?”
“就是!”那个胖长老又开始捧哏,“这是给他机会!是组织的考验!组织上这么信任他,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没错!”孙长老一拍桌子,“为了体现我们昆仑宗的一视同仁,不能给他搞特殊化!就让他,带领咱们宗门里那些……嗯……那些资历比较老的,修为比较……扎实的弟子,组成一支先锋营,去支援前线吧!”
这话说的,简直是把“不要脸”三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什么叫“资历老”?
就是那些修了几百年,卡在瓶颈上不去,快老死的。
什么叫“修为扎实”?
就是那些炼丹炼炸了,练剑练废了,根基都毁了的。
说白了,就是把各峰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打包一下,塞给顾剑辰。
这哪是先锋营?
这他妈是夕阳红敢死队啊!
借刀杀人,杀人还要诛心。
这帮老家伙,算盘打得,连地府的阎王爷听了都得递根烟。
“我附议!”
“我也附议!”
“孙长老深明大义!”
一时间,整个议事殿里,全是拍马屁的声音。
那张调令,就这么在一片“和谐友好”的气氛中,盖上了昆仑长老会的朱红大印。
一个倒霉的内门弟子,被选中去送这封“催命符”。
他拿着那卷还带着墨香的谕令,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一样。
去天枢峰?
给那个刚被“叛逃”风波搞得差点疯魔的宗主,送她徒弟的死亡通知书?
他感觉自己不是去送调令的,是去送人头的。
……
天枢峰,清寒宫。
宫殿里,安静得能听见冰碴子往下掉的声音。
谢清寒盘腿坐在那张万年玄冰床上,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她正在强行压制体内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暴走的灵力。
就在这时,那个倒霉弟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宗……宗主……”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双手举着那卷谕令,抖得跟筛糠一样。
“长……长老会……谕令……”
谢清寒连眼都没睁。
“念。”
一个字,冷得那弟子打了个哆嗦。
他哆哆嗦嗦地展开谕令,用一种哭丧的调子开始念。
“……着令弟子顾剑辰,即刻奔赴两界关,戴罪立功……”
“……统领……统领‘奋勇’先锋营,以死报宗门之恩……”
他每念一个字,大殿里的温度就下降一度。
等他念完,他感觉自己的眉毛上都结了霜。
他偷偷抬眼看了一下。
谢清寒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但她周围的空气,已经不是空气了。
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扭曲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力场。
大殿里那些摆设用的万年玄冰,开始发出“咔嚓咔嚓”的悲鸣。
然后,毫无征兆地。
轰!!!
整个清寒宫里,除了谢清寒坐着的那张床,所有的玄冰,在一瞬间,全部爆成了最细的粉末!
那粉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起,形成了一场室内的暴风雪。
“好一个……戴罪立功。”
谢清寒终于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黑白,只有一片燃烧的,混沌的,能吞噬一切的疯狂。
“好一个……以死报恩!”
她站了起来。
一步,踏出。
整个天枢峰,都在她这一步之下,猛地一震!
她要去杀了那帮老东西!
现在!立刻!马上!
然而,她刚提气,喉咙里就是一甜。
“噗——”
一口滚烫的心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洒在她雪白的衣襟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绝望的红梅。
之前为了从天道手里抢回顾剑辰的前世残魂,她本就元气大伤。
这次顾剑辰的“叛逃”,更是让她道心动摇,伤上加伤。
现在这股怒火,直接点燃了她体内的暗伤。
就在她准备不管不顾,强行冲出大殿的时候。
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那只手不大,甚至有点凉,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师尊。”
顾剑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平静,沉稳,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谢清寒猛地回头。
“他们要你去死!”她的声音沙哑,扭曲,带着血腥味。
“我知道。”顾剑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害怕,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看着她,看得特别认真。
“师尊,信我。”
“信你?”谢清寒笑了,那笑比哭还难看。
“信你什么?信你真的能带着一帮老弱病残,在魔族大军里杀个七进七出吗?”
“杀不杀得穿,不重要。”顾剑辰摇了摇头。
他扶着谢清寒,让她重新坐下。
他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那双疯狂的眼睛。
“师尊,你看着我。”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他们给我关上了一扇门,但是,他们也给我打开了一扇窗。”
“你待在昆仑,被他们盯着,就像被拴起来的老虎,空有一身力气,什么都做不了。”
“而我,他们把我扔出去,觉得我是去送死。他们很快就不会再关注我这个‘死人’了。”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一个在昆仑,稳住大本营。一个在战场,自由发挥。”
“这不就是他们白送给我们的机会吗?”
谢清寒死死地盯着他。
她从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种绝对的冷静,绝对的自信。
还有一丝藏在最深处的,让她心脏都跟着抽搐的……疯狂。
她终于明白,他不是在安慰她。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这个疯子!
他把这趟死亡之旅,当成了一场狩猎!
她攥紧的拳头,但她终究,还是缓缓地松开了。
她默许了。
……
临走前。
天枢峰下,站满了来送行的弟子。
一个个哭得稀里哗啦,跟生离死别似的。
顾剑辰一个人,站在最前面。
谢清寒走到他身边,没人敢靠近。
她把一枚温润的玉佩,塞进他手里。
那玉佩触手生温,上面刻着一道极其复杂的印记,正在微微发光。
那是她的本命神魂印记。
“危急时刻,捏碎它。”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不管她在哪,不管隔着多远,只要他捏碎玉佩,她就能瞬间感知到。
然后,不惜一切代价,来到他身边。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顾剑辰握紧了玉佩,那温度,好像能一直传到心里。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有太多东西。
有安抚,有决绝,有他藏起来的,只有她能看懂的偏执和依赖。
然后,他转身。
“师兄!带上我们吧!”
“我们不怕死!我们跟你一起去!”
山下的弟子们哭喊着,想要冲上来。
顾剑辰头也没回。
“回去。”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好好修炼,别给我丢人。”
“去了也是送菜,别浪费粮食。”
他只带走了那把名为“霜天”的剑。
一人,一剑。
走向那片被战火染红的天空。
背影,像一把出了鞘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