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西边跑!”
“阿爷——”
十月下旬,伴随着一坳黑老汉吼出这句话,他当即转身朝着身后的官军扑去。
在十数步外、十几个灰头土脸的少年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敬重的阿爷与村中的其他人一起被官兵砍翻在地。
没有伤感的时间,个头最大的少年郎当即拉拽着身边的两个少年郎转身就跑。
见到他们跑,其他几十个少年郎也跟着跑向了不远处的林中。
一个身骑普通驽马、身着纸甲的青年见到了这一幕,当即对不远处身着铁甲、年纪更大的一个青年道:
“家主,那边跑了几十个人,要不要去追?”
“嗯?”听到这话,那身着铁甲的青年转头看向了纸甲青年所指的方向,望着几十个少年人钻入林中,他嘴角一挑,心中来了兴趣:
“倒是许久没有打猎了,那林子不大,先让他们跑远一点,把眼前的“功绩”先收下再说。”
“是!”听到这话,纸甲青年作揖应下,将目光放到了百步之外的“屠宰场”上。
几十个身着纸甲,胯下骑着驽马的家丁正在挥刀噼砍着妄图逃跑的农夫,数百人的村庄,因为他们的砍杀,不过数刻钟后便只剩下了一地尸体。
尸体从村中蔓延到树林前,入冬的河南大地上淌满了猩红的鲜血。
在确认所有人都被杀光之后,那几十名家丁将身上带着,沾满血迹的红巾掏出,绑在了这些尸体中男人的头上,将一些锈迹斑斑的长枪和短刀丢在尸体的旁边,营造出这群人是叛军的痕迹。
当这些事情做完,他们将女人的尸体拖拽到村中,随后浇上火油,一把火点燃的同时,也开始搜索村中值钱的玩意。
几头牛、几匹挽马,还有几十头猪和几十笼关押着数百只鸡的鸡笼,以及零星银子、铜钱都被装上了挽马车上。
当确定村里再也没有之前的东西后,一名家丁一把火将村中的茅屋点燃。
这么一来、便营造出了叛军劫掠村落,随后他们领兵前来剿灭,紧接着缴获不少的虚假表象。
这时、家丁之中年纪稍大的一名四旬家丁将领策马来到了那铁甲的青年前,作揖道:
“家主、下面人算了算,
东西折色之后,能有个七八百两银子。”
“噢?倒是不少……”听懂这话,那铁甲青年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道:
“留十个人在这里看守财物,其他的人跟我去林子里,猎一猎那些“猎物”……”
“额……这……”听到这话,那将领道:
“家主,只留下十人会不会太少?若是有叛军前来……”
“哪来的叛军?”铁甲青年轻嗤道:
“那些叛军听闻齐王领铁骑前来,早就往开封和洛阳、南洋、汝宁跑了。”
“走!”
说罢、青年一抖马缰,策马向林中冲去,并用左手取出弓囊之中的弓箭。
将领见状无奈,只能转头吩咐家丁,在留下十个人后,带着其余的人跟随青年冲向了林中。
他们跟在青年身后,而青年低头、可以看到林中不太明显的脚印。
“不过三刻钟时间,他们跑不了多远,你们都散开,三人一组给我追。”
“一个叛军的首级五两银子,那几十个人就是一二百两,不能放过……驾!”
青年带头、策马开始在已经掉光枯叶的树林之中追赶,很快便追来赶往的游弋了十一二里地,并且穿过了树林,见到了远处正在不要命似狂奔的人影。
“给我追!”
见到那群人影,他眼中露出喜意,策马向前冲去,并且张弓搭箭,将这群老实的少年郎当成了猎物。
在他身后的将领与纸甲青年跟着他策马,纷纷取出弓箭。
“二……二哥……我跑不动了。”
几十个逃跑的少年郎早已分散,眼下只有四个少年郎跑在一起,而他们也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急哭了,只觉得肺部火辣辣的疼,呼吸都如风箱般大声。
在他前面,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闻言,尽管自己也十分难受,但还是伸出了手,拉着对方一起跑。
“休!”
“额——”
箭失的破空声袭来,连惨叫的机会都不给,被称呼二哥的身边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便被射穿了胸膛,蹒跚几步后一头栽倒地面。
“好!打到一头!”
铁甲青年眼中冒着喜意,叫了一声好,浑然不觉得自己残忍。
在他叫好时,纸甲青年和将领相继射出两箭,一箭命中了另一名少年郎的左肩,另一箭被那叫做二哥拉着的少年腿部。
“二哥!”
痛感让眼眶内的泪水涌出,少年栽倒地面,哭嚎着,只知道叫自家二哥。
“四郎!”见自家弟弟的腿部被箭失贯穿,鲜血洒落一地,少年郎心痛之余,当即背上腿部受伤的四郎,艰难逃跑。
另一名肩部中间的少年郎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刚刚踉跄爬起来,就被一柄快刀噼在背部,扑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后,身体一松,再没了声息。
“又猎到一头!”
铁甲青年高兴的大笑,那笑声让人发毛,听得前方几十步外的少年郎咬紧了牙关,蹒跚着背负背上的弟弟往前跑。
此刻的他们已经跑上了官道,而与此同时、纸甲青年也策马跟上,举箭瞄准了前方被少年背在背上的四郎。
“射!这两人无甲,一箭便能射死两个!”
铁甲青年目中激动,等待着纸甲青年射出这一箭,然而就在这时、破空声袭来,下一秒一支箭失便贯穿了纸甲青年的太阳穴!
“家主小心!有敌袭!”
将领转身大吼,却在下一秒便听到了密集的火铳声,随后便觉得身体四下发痛,一头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铁蹄声响起,等铁甲青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的一支箭失射在了他胯下驽马的马臀上。
驽马受惊嘶鸣,高举双蹄,瞬间将这人甩下了马背。
“哔!”
慌忙中,滚落在地的青年抓住脖颈上挂着的木哨吹响,妄图召集四周散开的家丁,然而下一秒,一柄长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抬头一看、是一个身着绯袍,穿戴胸甲,正怒目看他的健壮锦衣卫。
大批的铁骑赶来,那还背负自家弟弟的少年郎绷不住,鼻涕眼泪涌出,模湖了视线,跪在地上用力对马蹄声响起的方向磕头:
“大人,绕了我和我弟弟吧!我们绝对不对外说今天的事,我求求您!我求求您——”
几个头用力磕在官道上,少年郎额头很快便渗出血印,随后渗血流出,染满了小半张脸。
这时、四周没了马蹄声,而少年郎慢慢停下了举动,擦了擦双眼向上看去,只见到了脸色铁青的一群着甲铁骑,以及脸色阴沉到几欲滴水,坐在马背上的一名着甲少年人。
朱由检的牙关咬紧,心中的怒意让呼吸都十分灼热,整个人体内滚烫,体表却冰凉得如刚刚跳入冰河之中。
“跪下!”
“额啊——”
这时、陆修压着那铁甲青年走了过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命他跪下的同时,牵扯了箭伤,哀嚎呼痛……
陆修扯下这青年腰间的铁牌,走到朱由检面前双手递上。
朱由检瞥了一眼,铁牌上书“睢阳卫桃源千户所千户”十个大字。
大明卫所官兵……
当这青年的身份出现,朱由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
这时、马蹄声从身后响起,陆文昭从后方带缇骑策马而来,马背上挂着数十个首级,赫然是这青年麾下的所有家丁。
“殿下、搜查完了,香河村只有十七名少年郎活下来,其中六人负伤,随军的军医已经在救治了。”
陆文昭作揖回禀,心中也是同样的震撼不已。
原本他们是在清剿归德府内残留的叛军,结果不想居然撞到了这档事情。
如果不是在前方的官道上,遇到了几个被追杀的香河村少年,他们还不知道,在驱赶了叛军之后,反倒有官军开始浑水摸鱼,杀良冒功!
“孙守法!”
忽的、朱由检怒喝一声,让所有人心中一悚。
“末将在!”孙守法策马上前,而眼下的他已经换了一身游击将军的布面甲,英气非凡。
不过对此、朱由检没有心思看他,只是举起马鞭对地上已经吓傻的桃源千户道:
“把这人给我装袋拖拽回香河县,砍下狗头插标立于香河村口!”
“殿下!您听末将解释,这群人都是叛军!末将额……”
桃源千户发疯似的想要解释,却被孙守法直接丢出套马索,勒住了脖子,说不出一句话,双手不停地抓向脖间的绳索,双目瞪大,翻出了白眼。
“还有本事狂吠!”
陆修见状,将长刀插于地上,拔出腿部的短刀,上前伸出手指抓出这人舌头,手起刀落将舌头割断,疼的他捂住嘴巴、满地打滚。
孙守法见状,也对旁边两个铁骑道:
“把他装袋里!”
“遵命!”天策卫两名骑兵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麻袋,随后将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的桃源千户装入袋中。
当袋口栓紧后,孙守法一夹马腹,当即拖拽着妄图从袋中逃脱的桃源千户奔向香河村。
十几里的路程,估计回到香河村的时候,这人不死也残了。
望着孙守法拖着麻袋离去的背影,朱由检低头看向了呆愣跪在地上,不知道说什么的少年郎,以及已经昏阙过去,腿部中箭的少年,皱眉对陆文
昭交代道:
“让军医医治他们,带回燕山所。”
“卑职领命!”陆文昭闻言应下,随后让人叫来了军医,为这二人包扎。
好在那箭失没有伤到筋骨,修养几个月后,估计不会影响到日后的生活。
不过、他们逝去的亲人却回不来了……
马背上的朱由检黑着脸,对陆文昭道:
“让崔应元给我查清楚,到底还有多少人打着剿匪的名义杀良冒功!”
“卑职遵命!”听到这话、陆文昭硬着头皮应下,之所以是硬着头皮,是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情很难查出一个所以然。
说到底、还是因为局面太乱了,杀良冒功这种往往出现在边军的事情,罕见出现在大明腹地就足以说明眼下的河南有多乱。
“殿下——”
正当陆文昭应下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喊叫声。
朱由检与众人同时望去,却见到了天策卫前军千户带着人马策马赶回,并来到阵前勒马作揖道:
“殿下、骁骑卫来报,叛军围困开封府治祥符县,请示是否立即破贼?”
“不用管他们。”朱由检双目微微一眯,果断下达了自己的军令,随后接着又命令道:
“命骁骑卫、龙骧卫、羽林卫三部,驱赶流寇向祥符县、汝阳县、南阳县、洛阳县。”
“殿下、这样有意驱赶,恐怕会让河南的御史抓到把柄。”陆文昭小心翼翼的开口,而朱由检却道:
“谁说就是有意呢?叛军将领王好贤不是带领叛军逃往了南直隶凤阳府的亳州吗?若是叛军进犯凤阳皇陵,又该如何?”
说罢、朱由检对天策卫指挥使与各军千户开口下令道:
“传我令、大军南下凤阳,追剿叛军!”
“遵齐王命!”各军将领纷纷作揖,大声应下。
事情到这里,便是傻子都能看出,朱由检是在特意的让河南各地藩王陷入危机。
只有陷入了足够的危机,他们才会放弃一些利益,以此来换朱由检的庇护。
山东的袁可立已经被朱由检下令,防备叛军重新迂回进入山东,没有调令的情况下,袁可立不可能指挥大军入河南平叛。
山西、北直隶又有拱卫营严阵以待,而陕西、湖广没有命令也不得调动兵马。
这么一来、除非河南巡抚可以凭借河南的官军平叛,不然河南的叛军,只有靠朱由检才能剿灭。
一声令下、天策卫五千余铁骑当即带着一千民夫所驱赶的上千挽马辎重南下。
在富硕之地打仗,只有越打越富的说法,而朱由检更是如此。
连续几次大破贼军,缴获的挽马、驽马、耕牛数以万计,缴获银两一百八十余万,铜钱四百多万贯,米麦数百万石,还有各种古董珠宝,更是数不胜数。
河南山东皆富硕之地、耕种大省,所拥有的耕牛和挽马也是众多。
如果朱由检不是需要保证大明的人口有向外开拓的能力,加上他并不想以内耗来增长自己的实力。
那么他完全可以任由叛军作乱,甚至霍霍一整个中原之地。
但是他没有,他自从剿灭徐鸿儒后,大多都是率领骑兵以骑铳破阵,随后大军冲击中军,最后命大军受降。
半个多月的连续鏖战,并没有让他增长多少领兵的经验,因为以四骑卫对付农民军,几乎每一战都是碾压局。
可即便他平叛的如此迅勐,河南山东还是免不了兵灾。
他要达成自己的目标,就需要让兵灾对四府的治所围困,这期间所造成的的死伤在所难免。
不用这个手段平定最难解决的周王和福王,给这两藩,说不定会引起比这场兵灾更大的动乱。
这个所谓的动乱不是指二人起兵,而是指二人以亲族身份和文臣联手。
眼下文臣已经放下了脸面,因此朱由检要杜绝这种可能,便要借助这一场兵灾,将河南诸王革新,解决内部隐患。
解决了藩王对河南、山东、陕西的盘剥,大明才能更好的在明年的辽东之战,彻底收复辽东,全力一搏。
大军南下、而羽林卫、骁骑卫、龙骧卫则是按照朱由检的命令,特意堵住叛军想要劫掠一些集镇的道路,将叛军驱往诸王所在的府治县。
这样的做法减少了叛军对集镇、村庄百姓的伤害,又将叛军聚集在了一起,更容易剿灭。
可这样的聚集,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他是在故意针对诸王。
“砰——”
当茶杯被摔碎的声音自周王府承运殿响起,朱肃秦盛怒的咆孝声也随之出现:
“朱由检这厮,摆明了是在给孤施压,他是想干嘛?想驱使叛军陷落祥符吗?!”
承运殿中、朱肃秦的咆孝让人心头压抑,当然压抑的不止是周王府,应该说是整个祥符县。
三
万叛军正在攻城,祥符县虽大,但厮杀声、炮声都能听到,这给整个县中百姓都蒙上了战争的阴影。
祥符县守城兵马不过三千人,朱肃秦已经把他手上的六百王府护卫也派出了,但即便如此、祥符县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眼下不是崇祯末期,而是天启二年,朱肃秦根本就不能以周王府的名义募兵守城。
若是他真的这么做,就给了旁人他的把柄,而朱由检估计会兴高采烈的领兵前来,随后以私下募兵的名义将他全家圈禁凤阳。
因此、朱肃秦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百万两库银,却完全不能用它们来募兵,保护自己。
授人以柄的结果是他所不能承受,但他更不能承受的,是叛军攻陷祥符……
“朱由检!朱由检!歹毒小儿必有天收!”
朱肃秦发现手段玩不过,只能开始口头上的诅咒了,而他旁边的周王世子朱恭枵则是一脸忧愁道:
“父亲、不如命人突围前往京城,状告朱由检那厮剿匪不力?”
“孤早就安排了人手,但京城却驳回了!”说到这个、朱肃秦也是气的牙痒痒:
“他们驳回的话,居然是说齐王领兵南下救援凤阳。”
“那朱由检小儿还好意思说“祖宗之陵”不可失?现在宗亲都被围困,他倒是想起祖宗了!”
“父亲,要不然还是……”朱恭枵艰难的试探,却被朱肃秦怒声回应:“不可能!”
朱肃秦知道,朱恭枵是想说要不还是支持朱由检的革新算了,反正王府库银百万,足够他们挥霍了。
但对于朱肃秦来说,这种事情完全就不可以商量。
他比谁都明白、周藩之所以比其他诸藩强大,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藩王需要管理近两万宗藩子弟,因此培养出了不错的能力。
如果支持朱由检革新,放手宗室子弟,那么周藩顶多三代之后,就会变得和寻常诸藩亲王一样,变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
因此、这才是朱肃秦不愿意放手的原因,除非朱由检能给他新的保证,例如……
参政!
“孤乃神宗显皇帝血裔,岂能受制于晚辈?”
当朱肃秦在固执的想要维持那可怜的权力时,与他不同的是,洛阳福王府中,福王朱常洵还在维持着自己曾经差点成为太子的自尊心。
或者说、他知道朱由检不敢让他死于叛军之手,因为一旦他死于叛军之手,朱由检就会在与文官的博弈中,显得无比被动。
一个失陷亲族的罪名,足以让朱由检陷入被动的局面。
“殿下、娘娘担心您,况且宗藩革新,对您总是没有坏处的……”
熟悉的声音响起,书房内、穿着常服,面白无须的崔文升正在对眼前的朱常洵谆谆劝导。
他受郑贵妃的吩咐,赶了十天的路,才在十月尾巴叛军还没有兵临城下前,来到了洛阳。
自然、他也得到了朱由检的指示,那就是尽力劝导朱常洵支持藩王革新。
然而、不管是朱由检还是崔文升,他们都低估了朱常洵那莫名的优越感。
作为自小一直压朱常洛一头的存在,朱常洵对于皇位的眼热,以及对眼下朱由校、朱由检的不屑,恐怕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他自始至终都认为,若是他当了皇帝,早就平了建虏、灭了奢安,大明如何能如此狼狈。
由此、在面对崔文升的劝导时,他却对崔文升露出轻蔑道:
“崔大伴、孤看你是越老越胆小了,孤乃神宗显皇帝血裔,朱由检那小儿若是敢令我失陷,必不得好死!”
“孤那坐在龙椅上的皇侄,若是对亲叔都如此刻薄寡恩,那又能对天下诸王好到哪里去?”
“皇考、皇兄驾崩不过三年,此兄弟二人便如此刻薄亲叔,孤倒要看看,那些当初拿着大义!拿着祖宗法制!拿着《皇明祖训》来压孤的文臣!到底会怎么办!”
“砰——”
说到激动处,朱常洵抓起桌上的名贵砚台,用力砸在了地上。
那摔砸声,让崔文升心中一紧,彻底明白了自家这位福王殿下,到底有多么嫉妒眼下的皇帝、齐王。
或许在他看来、若不是当初的文臣团结一致对抗万历皇帝,那朱由校和朱由检眼下所拥有的一切,都原本是他的!
他不会想自己能否做到朱由校、朱由检所做到的事情。
他想要的,就是看朱由校、朱由检与文官彻底撕破脸皮,让他最讨厌的两批人马狗咬狗。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悲哀呢?
有仇不能报,只能在远离京城之地苟延残喘,指望两个仇敌同归于尽。
崔文升看着朱常洵长大,自然是理解对方的,但眼下的他……
“……”一回想起自己在诏狱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崔文升就浑身的骨头、皮肉都疼痛了起来。
最后、他只能在气急败坏的朱常洵面前作揖行礼,回应道:
“奴婢知道殿下的想法了,奴婢回京之后、会如是告诉娘娘,另外请娘娘对万岁施压的……”
说罢、崔文升慢慢退出了书房,而朱常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瘫坐在了椅子上。
周王朱肃秦无奈、他朱常洵又何尝不是呢……
在东北有建虏、西南有叛军,河南尚未平定的局面下,天启二年的大明似乎有些多灾多难。
随着冬月的到来,徐鸿儒被送抵京城、随后于西市凌迟而死。
冬月十四,二十四节气的大雪抵达,而京城上空的雪花也开始越下越大。
在这样大雪的日子中,朱由校过的怡然自得。
辽东安稳,中原也无须他操心。
唯一需要他上心的西南之事,也随着上月末朱燮元指挥孙传庭等部十余万兵马攻陷水西城、织金关、永宁州、安顺州、平坝卫等地后,收获了完全可控的局面。
安邦彦和宋万化只能在都匀府、新添卫、贵阳南部,镇宁这一代苟延残喘,依托地形和明军纠缠,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安邦彦距离失败的日子是越来越近。
因此、这样大好的局面,让朱由校除了每日处理奏疏时还会有些头痛外,其他时候都过的十分舒坦。
空闲下来的他,命人在内官监背后的太西液旁弄了一个巨大的船坞,并且让人将当初运到京城的柚木都送到了船坞。
当船坞完工后,朱由校将京中皇家工匠都叫来,在他的指挥下,一点点的搭建一艘他自己操刀绘画设计的风帆战列舰。
朱由校对这艘风帆战列舰的野望很大,在得知天津造船厂已经成功弄出六千料的军舰后,他直接上强度来到了八千料的军舰。
这样的强度,让他最近忙的脚不沾地,除了偶尔的常朝外,其他时候他几乎在太西液旁的船坞住下了。
后宫的那些嫔妃,也有一个多月没有得到临幸了。
便是曾经朱由校爱不释手的张嫣,朱由校也没有接见,而是在魏忠贤和客氏的蛊惑中,一头埋入了八千料大船的建造之中。
到了冬月后,他更是连常朝都不上了,司礼监的奏疏除了关于西南、中原、辽东三地的奏疏他会处理外,其他的奏疏都交给了王体乾和刘若愚、魏忠贤三人。
能见到他的人,除了船坞的工匠,以及魏忠贤和客氏外,便只剩下了曹化淳。
“万岁、郑皇贵妃求见……”
太西液船坞隔壁内官监一处院落,当刘若愚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小院内书房中还在处理奏疏的朱由校便停下了手中的朱笔,皱眉对院外道:
“除了你和忠贤、王体乾、化淳、客巴巴外,其他人皆不见!”
“奴婢领命……”刘若愚应下,而朱由校也低头看向了桌上的奏疏。
【翰林编纂高攀龙:臣闻齐王领兵而速不……】
还没看完、朱由校手一抬,便将奏疏丢到了旁边的一个竹筐中。
不出意外,这些竹筐内的奏疏都是弹劾朱由检的,而它们的下场也终将是被丢到地龙之中焚毁,为皇宫各殿取暖。
随着朱由检在中原横扫,弹劾他的奏疏也越来越多了,风闻奏事者更是数不胜数。
【齐王不经五军都督府,虐杀桃源千户所兵马,臣……】
下一本奏疏,又是弹劾朱由检的,而朱由校依旧将它丢到了旁边的竹筐里。
这时、轻盈的脚步声也响起,朱由校抬头看去,却见满脸笑意的客氏带着四名宫女,端着五盘十叠菜肴进入了屋内,在书房外的会厅微微躬身行礼道:
“万岁、该用午膳了。”
“嗯,客巴巴放在会厅的桌上便是。”朱由校闻言,也回应了一句,随后起身走出书房。
这时宫女已经为他拉开了椅子,而他坐下后,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最喜欢吃的海鲜乱炖。
除了这道客氏亲手做的菜肴,还有炙羊肉、羊肉包、炙蛤蜊、炒鲜虾、田鸡腿、蒸鲜鱼,五味蒸面筋,羊肉水晶饺儿,以及一道朱由校没有见过的菜肴。
在贡米和泡茶,以及御酒金茎露一壶都端上后,朱由校才对客氏开口询问道:
“客巴巴、这是什么菜?怎么之前未曾见过?”
正在倒酒的客氏见朱由校问自己精心准备的菜肴,当即便笑着回应道:
“万岁不是说,齐王殿下说过需要准备素菜一道吗?这道菜是云南临安府八寨土司上贡的鸡枞菌,味道极其鲜美。”
“喔?那倒是要尝尝。”
听到这话、朱由校来了兴趣,夹起快子便探入盘中,夹起数片后放入口中,拒绝之后不由赞叹道:
“这菌孤倒是味道鲜美,爆炒之后不比一些肉差。”
“不过从云南上贡,恐怕需要费不少人力和物力吧?”
“万岁明鉴……”客氏微微躬身行礼,随后才回应道:
“自临安府至京城,四千七百多里,一路上换马换人四十余趟,才用三天送达京城,若是再晚两天,便不能食用了。”
这话说出,让朱由校点了点头,略有感叹道:
“这八寨土司倒也有心了,今年八寨的贡赋便免了吧。”
“奴婢替八
寨土司写万岁隆恩……”客氏毕恭毕敬的行礼,好像受到恩赐的是她一样。
朱由校见客氏这样,也干脆笑道:
“客巴巴这段时间负责我的起居也累了,从内帑领五百两银子零花吧。”
“奴婢服饰万岁,又怎么会累呢?倒是万岁劳心劳力,要好好休息才是,奏疏没有什么大事,可以让司礼监的人帮忙,以免累到了身子。”
客氏一脸心疼的看着朱由校,这让本就处理奏疏处理的有些烦扰的朱由校心中松懈了一些,不由在心底感叹道:
“倒也是,天下未有大事,这些言官的奏疏,倒是可以全部交给司礼监处理了。”
想罢、朱由校有觉得有些不放心,随后才对门外开口道:
“传刘若愚进来。”
“万岁、奴婢在这……”刘若愚转身从门左侧走出,跪下以表尊敬,而朱由校见状,便开口道:
“以后言官的奏疏不必再交予我观阅了,司礼监自行处置便是。”
“另外命御马监提督曹化淳兼任司礼监秉笔太监,令其即日上任。”
司礼监的秉笔、随堂太监有八员,但并不固定,有时候四五人也可以。
朱由校让曹化淳进入司礼监秉笔,显然是担心有人欺上瞒下,因此安插曹化淳进去平衡各方。
对此、刘若愚没有什么别的举动,而是直接应下,随后起身才道:
“万岁、郑皇贵妃没有走,还在门口等着。”
“她愿意等就让她等好了。”听到郑皇贵妃在雪中等待,朱由校内心轻嗤,面上波澜不惊的回应。
刘若愚见状,便只能作揖退下,并命人将书房内所有言官的奏疏都清理带走。
这一清理、瞬间书桌上便只剩下了三十多本奏疏,任务轻松了许多,而朱由校也不禁后悔,心想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吃饱喝足之后、朱由校没花太多时间,便把那三十多本奏疏全部解决,随后继续在院内休息。
如此休息了六天后、为了了解天津那边的进度,他在前往内官监船坞的同时,准备叫曹化淳来了解情况。
太西液的这个船坞高六丈,宽二十丈、长四十丈,并将太西液的湖水排出,向下挖了四丈。
由于军舰建造成功也运不出去,因此朱由校只是指点五千多京城技巧高超的工匠,将军舰的各个部位打造出来,随后再分零件送往城外通惠河的船坞,等待朱由校下令组装。
因此、军舰的主体实际是在通惠河的船坞,而朱由校能看到的,是一个个重要的零件。
只要零件都弄出来,随后便能依靠榫卯技术,在十天内一点点组装成功。
眼下、船只的甲板、龙骨、桅杆等等部件已经都送外城外了,剩下的只有一些炮台的铁滑轨,还有一些船内的各种设施了。
不出意料的话、这艘船可以在月底就组装起来,而随着组装时间的逼近,朱由校心里也是十分忐忑。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建造军舰,虽然这艘军舰集齐了大明最优秀的五千船工,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这艘军舰若是成功下水,并且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话,朱由校也就能在自家弟弟平叛归来的时候,好好当着他的面吹嘘一番了。
“彭——”
船坞内,刨声、凿声络绎不绝,而朱由校则是坐在船坞二楼,看着底下的工匠忙活。
虽然只是看、但也十分费精力。
每个部件做完,工匠们都需要通知朱由校,随后把部件吊起来在半空中,给朱由校亲自用布尺测量。
测量之后,再由朱由校观摩手艺,确定没有问题后,才能送往京城外的通惠河船坞。
“十七尺二寸,合格了,送往城外吧。”
这不、朱由校刚刚测量了一个部件,而他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
“奴婢曹化淳参见万岁……”
曹化淳的声音响起,而朱由校听到后也手上将布尺卷起,继而说道:
“让你兼任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奴婢知道了,谢万岁隆恩,奴婢定当竭心尽力……”曹化淳说着,当即磕了几个响头,而朱由校也道:
“行了、起来吧,给朕说说天津船厂的军舰进度如何了。”
朱由校还是比较关心这个问题,毕竟他要做出的军舰,一定要比天津船厂的大、好,不然没有办法在自家弟弟面前邀功。
对于朱由校的心思,曹化淳也十分清楚,因此起身后低头回应道:
“天津船厂眼下五千料军舰已经试水结束,确定无碍,而六千料军舰也下水了十艘,并且试水了半个月,目前并无问题。”
“都试水半个月了?”朱由校咽了咽口水,瞬间觉得有些焦急。
毕竟要是六千料军舰试水一个月,并且一艘都没有问题的话,那么天津造船厂就可以把七
千料军舰的计划提上日程了。
算来算去,顶多也就是三四个月的时间罢了。
想到就这么点时间了,朱由校有些焦急,但他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他下命令,让天津造船厂的工匠停止军舰的研发。
因此、他只能急的来回渡步,而曹化淳更是立即朱由校的心思,所以小心翼翼的上前说道:
“万岁、实际上殿下对军舰也没有多上心,倒也不用……”
“那不行!我怎么能输给天津的那帮工匠?”朱由校打断了曹化淳的话,紧皱着眉头。
曹化淳无奈,只能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朱由校焦急。
倒是过了片刻,上楼的声音传来,朱由校和曹化淳、刘若愚看去,却见到了王体乾谄媚的上前,递上了一份奏疏道:
“万岁,这是礼部收集各地藩王的上疏,所作出的汇总奏疏,司礼监做不了主,需要您看看……”
“嗯?”听到王体乾这话,朱由校皱眉接过了奏疏,随后打开一看:
【各藩助饷名录:唐王硕熿前后捐助二万二千六百两,周府二万一千两,崇府一万六千七百一十两,郑府一万六千两,蜀府一万五千两,沉府一万四千两,韩府一万三千五百两,秦府晋府荆府潞府福府各一万三千两,楚府荣府鲁府衡府各一万二二千两,吉府襄府赵府益府德府代府肃府庆府各一万一千两,其余庆成靖江等及诸郡王各捐助有差,合计三十四万零六百两】
【礼部请照例遣官赍敕、褒谕,仍行文该布政司备办彩币羊酒行礼,唐府捐助独多宜特与监皿立坊以彰朝廷褒礼亲藩至意……】
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朱由校放了郑皇贵妃六天的鸽子后,天下诸藩开始助饷了。
朱由校看着这份助饷的名单,心里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但也知道这是诸藩服软的举动。
“吾弟此法,倒是有些意思……”
朱由校眯了眯眼睛,在心底感叹一句的同时,便转头对曹化淳道:
“命人八百里加急南下,告诉一下弟弟,可以解围了,再围下去就不妙了。”
“顺带把这份奏疏也送给他。”朱由校将手里的奏疏递给了曹化淳,而曹化淳小心翼翼接下后,不敢打开观看,行礼后便告退了。
之后、这奏疏和朱由校的旨意被曹化淳用司礼监的名义起草,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了凤阳府。
只是当圣旨送往凤阳府的时候,朱由检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么累。
“砰——”
“再来!”
凤阳府义门县城外,来往络绎不绝的铁骑让想前往县内买卖的百姓畏惧。
县外的临时大营里,朱由检和陆修各自挥刀碰撞,铁刀发出嗡鸣,随着主人的手臂撤回而撤回。
朱由检身着一身甲胃,严阵以待。
陆修则是简单的一身绯袍,双手各有皮质的护臂来束缚袖口,步伐轻盈。
他手中的戚家长刀斜指地面,对朱由检的防备看似没有,实际上空出来的左手随时准备反握刀柄来压刀。
雪地里的朱由检微微气喘,额头满是汗珠,但依旧没有停下训练,而是和陆修在规定的圈内,互相绕圈,眼睛死死的盯着对方。
在圈外、陆文昭和天策卫的将领们看着两人演武,其中一人也感叹道:
“殿下年近十三就有这样的力气和陆千户对刀,恐怕再过两年便能压刀了。”
他这番话,得到了众多人的颔首认可,而圈中的朱由检也在同一时间上撩刀。
陆修眼疾手快的磕碰了刀尖和刀柄,别开长刀后,手中的长刀就架到了朱由检的肩头。
“孤输了!”
看着自己落败,朱由检并不灰心,而是笑着将长刀插在了地上,而陆修也立即收回长刀,笑着道:
“殿下再过两年,恐怕力气就足以和卑职压刀了,若是及冠,恐怕卑职就不是殿下的对手了。”
“夸张了……”朱由检喘着气抬起双手,圈外的锦衣卫见状,当即上来为他脱甲。
甲胃脱去后,减轻负重的他才呼出一口浊气,对陆修和众多将领道:
“个人的勇武需要一点,但并非是战场的全部,日后必然是火铳和火炮的天下,冷兵器终究会被淘汰。”
这话说出,众人纷纷颔首表示认可,因为他们都看出了火器的前景。
就这次南下平叛来说,骑铳可以说成为了四骑卫破阵的关键。
在面对结长枪阵的叛军面前,数千铁骑分散,随后一轮面突就能破阵,这就是一个代表。
不仅仅是这个,还有西南战场上的孙应元。
他所率领的三卫兵马,到目前为止的死伤还没有超过一千人,而被他所歼灭的土司兵马已经高达三万。
火炮压阵、排枪击毙……
如果不是贵南山高林密,对燧发枪有限制,估计孙应元都打到
都匀府去了。
现在西南战事困难的地方,是在于叛军会掘断道路。
他们掘断一处只需要一天时间,而明军要把道路恢复、达到让五斤炮、十斤炮渡过的程度,却需要一个月。
正是因为道路的阻碍,才让西南叛军嚣张了这么长时间。
不过这也给十六卫军的将领上了一课。
那就是明军的火器虽然远迈诸国,但还是有不小的缺点。
比如去到山区会受制地形,去到潮湿的地方会影响燧石的点火率。
简单来说、最适合火器作战的,还是北方和西方,甚至连这个时代的东北山区都不太适合。
这些种种,朱由检早就给诸将做了总结,因此大家都明白。
众人跟着朱由检向大帐走去,进入了大帐后,按部就班的坐下,而朱由检则是在主位用铜盆洗了把脸,用毛巾擦了擦后才开口道:
“眼下凤阳府的叛军已经被剿灭,河南的叛军还有七万多,不过数量也在减少。”
“今早皇兄给我发了圣旨,命我发兵为河南解围,你们怎么想?”
朱由检一席话说出,孙守法便站起来道:
“叛军不过是乌合之众,便是俺一人领兵,也能将他们击溃。”
“击溃简单,但我要俘虏所有叛军人马。”朱由检擦了擦手,随后把毛巾放在架子上,转身坐回主位道:
“叛军亦是大明子民,虽然叛乱有错,但大多都是被裹挟而叛,法不责众。”
“辽东那边,明岁要准备复辽之战,孤准备筹措大军二十万出城复辽,这二十万大军,最少需要四十万辅兵和民夫才能收复辽东全境。”
“眼下、河南一地已经有百万流民,这些流民经历兵灾,留守河南也需要赈灾。”
“孤的意思便是征募这百万流民为民夫,前往辽东,明岁复辽后,将他们安置于当地。”
朱由检一句话,便要百万流民跨越两千多里路去辽东,听上去简直就是在捣乱。
但问题是,没有这百万流民,那么辽东的人口太过稀少,难以支持大军北伐。
并且在复辽之后,铁岭、开原、抚顺等地都需要百姓屯垦,辽南的百姓已经安定下来了,好不容易恢复生产,再去调动他们,只会让辽东的粮荒继续扩大规模。
调动百万流民,最难的一点就是粮食问题。
百万流民,要前往辽东,就必须跨越二千四百多里。
皇店的商船不能调动,因为商船必须拿来买粮。
因此百姓必须走过去,而按照百姓的脚力,吃不饱的情况下,一天顶多迁移四十里,吃饱的情况下,一天顶多八十里。
也就是说、在让百万流民吃饱的情况下,整整需要一个月才能抵达辽东。
这还得兵马开道,督促他们,不然一个月都走不完。
若是再背负家当,恐怕得走三个月。
百万流民要吃饱,那一个人最少两斤米,一个月就是六十斤米。
百万流民,最少要吃三十八万石,到了辽东后就可以让他们在当地屯垦了。
这百万流民若是前往辽东,那么大明在辽东的统治基础可就稳定了。
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到了辽东开始屯垦后,一人一天两斤米肯定是不行了,最少得四斤米,还得有油盐菜。
那么一个月的支出就是近八十万石。
就算流民腊月出发,正月抵达,那从正月算起,到大军打完辽东收复一战,最少需要十个月的时间。
十个月之后,才能将所有百姓迁往辽北的开原、铁岭,给他们发地,让他们重新屯垦。
就辽北已经开垦的地,自然是不够他们分的,还需要屯垦才行。
这么算来、即便辽北的耕地能满足百万流民三分之一的口粮,朝廷还是每个月需要出五十万石米,并且得出三年。
这么一来、朝廷的压力就有些大了。
但问题是不迁移百姓,这些百姓在河南还是需要赈灾,并且辽东那边的人口,也保障不了日后驻军的支出。
保障不了辽东的驻军支出,那辽东依旧还是一个需要朝廷供血的地方。
所以、百万流民的迁移是必须的,而朱由检眼下也必须得解决流民的问题。
想到这里、朱由检对陆文昭道:
“传命给化淳,命他制定一条从河南前往辽东的路线,并在沿路每隔五十里设置一粥棚,每粥棚需要囤米三万石。”
“另外上奏皇兄,将迁移河南百万流民的事情和重要性告诉皇兄,请皇兄命辽东经略、左右布政使的熊廷弼、袁应泰、孙承宗三人筹措百万农具。”
“再请皇兄降下旨意,命朱燮元所部速速围剿贵南叛军。”
“至腊月末,不论叛军围剿结果如何,都要调秦良玉、马祥麟、杨文岳、孙传庭、孙应元、曹文
诏等……”
说到这里、朱由检顿了顿,没有继续再说,而是又想了想辽东的情况,最后叹气道:
“罢了、再调洪承畴、吴阿衡两部一同北上援辽。”
“西南之事、请朱燮元总督胡应台、木增、沐昌祚等三部继续剿匪。”
三部兵马,加上朱燮元本部,依旧还有兵马八万。
以八万对抗眼下不足四万兵力的安邦彦,倒也不至于会翻车。
朱由检这次、是要调集大明全国精锐,在辽东把国威给打出来,换北疆三年和平!
只要北疆和平三年,辽东就可以成为一个自给自足的铁壁。
但要换北疆和平三年很难,因此必须要把后金的嵴梁骨彻底打断!
想到这里、朱由检攥紧了拳头,他磨了两年的剑,只需要再磨一年,就能对建虏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