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朱荣令人大张旗鼓的在洛阳城中到处宣扬元子攸的言论。
杨椿原本正在府中，得知此消息过后，同样心惊不已。
“该死……尔朱荣这狡猾的羯胡，明明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气急之下，似杨椿这等斯文人也口无遮拦，“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父亲，此话怎讲？”
杨昱在一旁搀扶着他，连忙追问道。
“哼，他如此大张旗鼓的宣扬此事，闹得满城皆知，天下皆知，陛下断然不会加害于他，分明就是在为之后找借口！”
“若他抓住了陛下欲要加害他的把柄，那他就不是篡逆，而是自保，是陛下先失信于臣子，一个言而无信的天子，何德何能居于天子尊位？”
杨昱一愣，他倒是真没有想到这一层，“尔朱荣竟然还这般在乎名声？河阴之事……”
“若他完全不在乎名声，他事事皆可如河阴之事那般，举起屠刀大行杀戮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杨椿冷笑一声，“以大魏忠臣顺理成章的上位和以篡逆之辈的身份上位，情况可完全不一样。”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得位正不正的问题。
尔朱荣要的是得位正，这样别人就没有理由来讨伐他，他也能堵住悠悠之口。
“世人皆以为尔朱荣是个嗜杀成性的野蛮武夫，却不知他亦有如此心思缜密的一面。”
元子攸已然是落了下风。
眼下的局面。
他只能密谋诛杀尔朱荣才能翻盘，但恰恰就是这样尔朱荣便能抓住他的把柄。
不诛杀尔朱荣？
尔朱荣都已经明着讨要九锡，距离朝臣进言让其‘禅位’还远吗？
元子攸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
又过两日，太极殿内。
尔朱荣居于百官之首，就站在天子尊位的下面。
这一次，尔朱荣自己主动的开口。
“陛下，臣思来想去，臣何德何能，又有何功劳，能得九锡之尊？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来了来了。
标志性的‘三请三辞’，这不就来了么？？
元子攸心中冷笑，脸上却还要配合的开口道，“此前大魏朝堂之上被奸佞占据，丞相对内铲除朝中奸佞，对外平定各地作乱的叛逆，致使我大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此等如天般的功劳，如何不能得九锡之尊？”
“丞相不必自谦！朕这就令人择一良辰吉日，祷告上天，先祖，加赐丞相九锡！”
又过五日。
君臣二人再次上演了一番类似的戏码。
时间也已经来到九月十一。
元子攸趁着夜色将李彧、高乾等人召入宫中，在明光殿内面见众人。
“朕已经没有时间了。”
元子攸主动开口道，“不知再过几日，这三请三辞的戏码便也演不下去了。”
“朕决意就在这几日动手！尔等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陛下。”
高乾劝说道，“还请陛下暂时再忍一时之辱。”
“朕已经忍了几年了！况且……尔朱荣那厮不断的逼迫朕，朕已经是退无可退！”
“陛下！”
高乾再次拱手出言劝说，“还需时日，需要遣人将消息送出去，不然此前的诸多谋划不就功亏一篑？”
“禁军、中军皆在尔朱荣的掌控之中，即便是陛下能将其诛杀，似尔朱世隆等人便会立马接管城外的契胡精骑，届时陛下如何自保？”
“那你说该如何办？”
“陛下，眼下应当遣人带着书信前往恒州，面见恒州刺史高欢让其去联络纥豆陵步蕃，让其举兵进犯汾州、肆州。”
“过几日若是丞相再提及九锡之事，陛下可继续答应，假以先祖托梦为由，让丞相将上党王召入洛阳，来亲自参加加赐九锡的仪式。”
“臣听闻丞相对上党王以兄长之礼，且上党王在尔朱氏中颇有威望，陛下或可拉拢他，上党王终究是元氏宗亲，若其能迷途知返，待到诛杀丞相之后，让上党王出面，即便是不能完全收服城外契胡精骑，亦能拖延时日，为恒州刺史，为天策上将援救洛阳争取时间！”
元子攸思索片刻后，反问道，“若是上党王执迷不悟呢？”
“亦可将其诛杀，上党王久在并、肆二州经营，若他留在并、肆二州，纥豆陵步蕃等人怕是难以成事，只要并、肆乱起来，便能牵扯其余尔朱氏子弟的精力，届时，他们群龙无首，各自为战，陛下可分而化之！”
元子攸仔细的思索了一番。
不由点点头，他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当即应允下来，“还需乾邕遣心腹前往，眼下城中遍布尔朱荣的耳目，朕身边的人都被严加看守……”
“请陛下放心，臣绝对不负陛下所望，回去就遣人北上，东进前去与恒州刺史，天策上将送消息。”
九月十六。
远在平城的高欢见到了高乾的心腹，得到高乾的亲笔书信后。
令人将这名心腹安顿好。
他连忙将麾下众人给叫了过来。
让孙腾前去相州面见司马子如，让尉景带着书信去定州找侯景，让娄昭带着书信前去青州见高羽。
而他自己。
带着数十名亲卫再次北上。
柔然王庭。
“大汗，贺六浑求见。”
“带过来吧。”
正值壮年的阿那瓌，这些年的日子过的相当不错。
趁着大魏内乱之际，他收了各方的好处，吃的满嘴流油，整个人都发福不少。
柔然在他的带领下，倒是蒸蒸日上。
其弟秃突佳带着高欢来到大帐内。
“拜见大汗！”
高欢主动行礼。
“不必多礼。”
阿那瓌摆摆手，顿时便有人拿来美酒、好肉。
高欢却完全没有心思，反而是主动开口问道，“此前我向大汗所言之事，不知大汗思虑的如何？”
“此事……”
“大汗！大魏此前也不过是代地鲜卑部，抓住天赐良机，这才入主中原，王天下！”
“眼下这等百年罕见的天赐良机就在眼前，大汗为何要犹豫呢？”
“我决不食言，贺六浑愿娶大汗之女为正妻，若大王能助我成事，我会将整个北方最为肥沃的草原都双手奉上，送给大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