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之前就发现了。
这些鬼神的生命力,实在远超正常的邪灵。
洛阳那只中平瘟神,活活被封了将近两千年,虚弱到极点。
可是,楚天舒真正要将之灭杀的时候,前前后后,还是费了很大功夫。
京城这三尊鬼神,明显比那只瘟神强盛不少。
即使楚天舒打赢其中一个,只怕为了将之镇压,也会被弄得分身乏术,负担太大。
利用兵魂和傩神面具瞒天过海,吸引五猖神的力量,镇压交梨之神。
这就成了一个最省力的方略。
也多亏了曹英够弱。
明明这么弱,却因为各种安排,成为交梨神力的承载对象。
楚天舒全力出手,才能顺利的在这么短时间内,将之灭杀。
“不应该呀!”
桥上,曹伯昆咬牙出声。
他和刘焰旗之间,其实还没有交上手。
因为他们两个,以前就都擅长剑术,所得到的原典之力,又被他们用来加强这方面的特长。
两个剑客单挑对峙,难免要更谨慎些。
这本来无错,现在却显得滑稽起来。
曹伯昆还没正式开战,自家三神,已经损了一个,七弟已经跑去地府报道。
那边残余的两个凉亭间。
郭保之面对手扣琴弦的蔡山君,折扇并拢的孙凤安,心中本就颇为不安。
陡然见梨神被镇,他更心跳如鼓,紧绷着嘴唇,才没有露出太明显的惊慌之意。
桥上的刘焰旗,目光好像还盯着曹伯昆,但右手忽然朝凉亭这边一扬。
郭保之心生警兆,手上忽然有白雾,凝成一个酒杯。
欢能容人!
刚才孙凤安已经尝试发动几次攻击。
不管攻向郭保之哪个位置,折扇都会不由自主的偏移,打中那个酒杯,力道完全被酒杯吞噬。
等到蔡山君拨琴之时,甚至有肉眼可见的音波,也被那酒杯吸取过去。
这时,一把本来快到看不见的小剑,也受到了相似的干涉。
小剑的轨迹凭空歪曲,射进了酒杯之中。
这小剑,通体精钢锻造,长不过四寸,剑身仅有小指宽,薄如一块大洋。
不管怎么看,这种小剑上的力道,都绝不可能比得上孙凤安飞身出击的铁骨折扇。
可当这小剑打在杯中,郭保之整个人倒飞了起来。
身不由己,猛然倒飞十几米,去势未竭。
要不是悲欢神力,奥妙无穷。
这么大的力道,应该把郭保之上半身都轰碎了。
就连在岸边,刚拔起三七神剑的楚天舒,瞥见这一幕,心中也十分惊讶。
要是用拳脚兵器,把人打飞这么远,他随手也能做到。
但那么一个细小的暗器上,能裹挟这么大的力道。
他自问也未必能做成。
刘备原典,玄德真解。
《庄子·天地》曰:“其合缗缗,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
简而言之,拥有这种原典的人,可以在不动声色间,就已经明了周边氛围。
从众人心里最强烈的几个倾向中,挑选出一种,化幻为真,临时加持自己的力量。
当年关羽张飞相遇,意气之争,相持不下,其实都已钦佩对方,只是没有罢手的机会。
刘备就是看出这股心念,从这心念之中,临时化出一股大力,竟然能一举拆开关羽张飞。
当然,那个时候围观的百姓,也爱看热闹,其实希望看到这场比斗更加激烈。
如果刘备选择顺应那些围观者的氛围,也能化幻为真,从中取出一股大力。
但若选择了这股力量,就只能用来加入混战,让二人之战变成三人之战,更加激烈了。
所以运用《玄德真解》,最关键处,不在于一次能够化出多大的力量。
而在于灵活的选择,让自己出战的每个举动,都有一股与之贴切的力量相伴。
否则,力道用到一半,因为行为不符,导致化用而来的力量衰退,那就是致命的破绽了。
玄歌浪蹈,幻中道真。
一顾四方,应育成德!
刘焰旗就是抓住郭保之心中那个想要逃跑的念头。
把逃跑的虚念,化为真实的力量,打在了郭保之身上。
郭保之倒飞在半空时,只觉手上白色酒杯,都快要碎开了。
蔡山君就在这时,松开了手上扣紧的琴弦。
其实,蔡山君并不擅长跟高手单挑,即使得到诸葛亮的原典,也仍然是这样。
他最擅长的是群攻,有诸葛琴在手,独对上千的精锐士兵,也能轻易将其战力瓦解。
甚至曾经在隔壁山中弹琴,影响炮兵阵地,让炮兵营掉头攻击自家军队。
但是,当初为了对抗鬼王,他也跟刘焰旗,硬是琢磨出一招专门用来诛杀高手的合击之术。
一弦松开,琴弦无声。
这两座凉亭里,所有碎瓦尘埃,都波动了一下。
本该在琴弦上出现的震感,凌空传递到那把小剑上。
小剑噌的一声,贯穿酒杯,洞穿郭保之的心脏。
前胸的洞只有指尖大小,后背的洞,却足有脸盆大小。
郭保之双目圆睁,身体向湖中摔落。
“我死了?!”
他心中狂呼,“不可能,我一手主导了鬼王复苏,我还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曹、楚、蔡这些人树大招风,互斗激烈,我只要敲敲边鼓,悲欢神力,必能潜移默化,暗中掌控局势。”
“我的后半生才刚刚开始,怎么现在就死了?!”
他忽略了。
他能够主导策划三神并立,甚至他当年那样作恶多端,还能成功逃离巴蜀,纯属是因为背后有鬼王。
而刘焰旗,是绝不会忽视鬼王的人。
当年那一战,鬼王虽然打伤刘焰旗右眼,但并没有在伤口中留下多深的阴气神力。
刘焰旗能够感受鬼王动向,纯属是他自己潜意识的一种认知。
他忘不了那一战,总是在回顾。
同袍的鲜血、伤口,他们付出的代价,跟鬼王的衰弱,形成了一种绑定的关系,此消彼长,此起彼伏。
是他自己的认知,通过原典,形成了奇妙的感应。
连鬼王自己都不知道,有人可以单方面感受它的情况。
感受它的复起,感受蛰伏、挑拨、获利的想法。
一顾,一应。
刘焰旗的第一剑,毋庸置疑的射向了它。
郭保之一死,琴声大作。
蔡山君双眸微闭,双手抚琴,似乎全心投入到琴曲之中。
和谈双方跟到湖上来的随行人员,在之前凉亭爆炸、各种神威的折腾下,能站立者已经不多。
这时其中有二十个,忽然变得显眼起来,各捏拳架,张口似吼,但口中没有声音。
是吕布的原典,人耳不可分辨的音波,辅助着琴音发威。
郭保之的尸体停顿在半空,随着琴声迭响,裂解成大团白雾。
纯黑的鬼王身影,在白雾中浮现。
铮铮铮铮!!
琴声越来越急,如八面风雨,乱入晴空。
琴音、声波,全力困锁鬼王。
鬼王的酒杯变白,源源不绝的声波被收入酒杯中,但四面依然有声波拥堵。
孙凤安全神贯注,竭力为蔡山君护法。
混乱的琴音中,楚天舒正从岸边往回赶。
青影凌空,只需一步借力,足以让他飞跃这么远,扑向桥上。
而右手刚发了一剑的刘焰旗,左手正用混钢小剑,顶住曹伯昆劈来的一剑。
虽是小剑,但有十成火候的玄德真解。
刘焰旗这一剑,也呼应着曹伯昆心中的退意,带有一股浑厚大力。
以小击大,却是以厚制锐。
可双剑一碰,刘焰旗只觉自身力道衰退一节,脚下木板全碎。
“你不退?!”
刘焰旗面露惊色,身形已经不由自主,贯穿桥体,砸入水下。
曹伯昆自有韧性,不退,不算太奇怪。
奇的是,他的一点虚假退意,居然就足以骗过刘焰旗的原典。
那是某种极霸道的神力带来的干扰。
是一股正隔空降临在曹伯昆身上的神力。
楚天舒扑到桥上时,曹伯昆已经退开十米。
这速度竟不逊于楚天舒的身法。
“元宰?”
楚天舒的目光,朝庄园外看去,身形骤动。
曹伯昆脸色一紧,也同时消失。
元宰就在庄园外,早就预备好的法台上,却不是为自己施法求得神力加持,而是请五猖之神,去加持曹伯昆。
“和谈若有变故……”
那天,曹伯昆探望元宰时,摒退左右,谈了许多,最后正色一拜。
“请贤弟为我请神加持。”
“这么多年,我都不肯信五猖法主,这回,我也不是信它……我信贤弟!!”
树林中,元宰披头散发,步罡踏斗。
“法主降世,神境临凡,摒弃杂力,唯余本真。”
不谈梨园之神,也无傩神之意,这只是代表着五猖神最根本的兵祸夭亡之力。
以曹伯昆的性格地位,单纯驾驭这股力量,不会轻易被反客为主,而是如虎添翼。
如今的京城里,其余任何人纵然得了这股力量,恐怕也击溃不了楚天舒。
只有曹伯昆,才有希望。
元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前方的面具上,金红神力猛烈一亮,凭空消失,持续送向目标。
突然,树林边的那面高墙,被一股青色声浪,炸裂开来,砖石向外乱滚。
索命的音波涌入树林,树枝乱晃,大大小小的树叶,都在呼啪作响。
“元宰!!”
楚天舒的声音汹涌而至,回音四起。
“你还敢出现在我周边,你是以为,曹伯昆护得住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