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知道张家今天要来退婚,蒋家人一大早就聚在了老宅, 就等着来人上门。
果然, 辰时还未过半, 张父张母就登门了。因为不想被人看笑话, 陈氏第一时间把他们带进了院子里, 转身就把大门关上了,顺便拦住了外面探头探脑的目光。
张父一进堂屋,就大咧咧坐在上首, 毫不客气地跟蒋铁林说, “蒋老哥, 先前我们已经说了, 不盖砖瓦房我家闺女是不会嫁过来的。这说了都这些日子了, 还是没有动静,看来你们是成心想悔了这桩婚事了。”
知道自己爹不善言辞, 福生直接就上前接住话茬,“张叔, 蒋家至始至终都没有想悔婚的意思, 至于这房子,我们三兄弟都是一样的, 您挑着也说不过去吧?再说这婚期都订了腊月里, 您却非要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盖瓦房, 就算有这个钱也没法盖。这想悔婚的是谁,很明显吧?”
明明自己想攀高枝卖女求荣,故意提了不可能办到的要求, 还倒打一耙说蒋家想悔婚,也是够无耻了。要不是提前知道了原委,怕是他们一家人还不知道如何应对呢。
看是福生说话,张母眼都要嫉妒红了,要是闺女嫁的是他,她也不会撺掇着自家男人悔婚了。可惜了那么大的木枋,这么好的女婿人选,便宜了周家那个娇娇怯怯,上不了台面的娘子。
再看好福生,他也不可能成为她的女婿了,张母也就毫不客气地开口了,“我说蒋家二小子,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爹娘拿了那么多银钱给你开了铺子,你手里攥着那么多银子,只要你想,什么样的房子没有?可怜我家雪娥,这辈子最想的就是住一回青砖小瓦的大房子,你们都不答应,这一碗水端得也太不平了吧?”
这是把锅甩给自家闺女了?蒋家人一起惊奇地看着张母,要不是雪娥昨天来了一趟,说不定他们还真信了呢。
陈氏想着自家小儿媳昨天惊慌失措的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亲家,我们怎么听说你家是想退了婚,把闺女送到潘地主家做妾来着?”给脸不要脸,别怪她掀了他们的遮羞布。
张父张母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蒋家哪里听到了风声,原本还想着逼蒋家退婚,好扣下聘礼和银子,这回怕是不成了。不过既然撕破了脸,他们也就认下了,大不了,大不了就把聘礼退还给蒋家,那几两银子怎么能跟潘地主家那么大的家业相比。
想到这里,张父索性挑明了说,“人往高处走,这道理老哥你也明白,我们今天来,是无论如何都要退了这门婚事的,老哥要是同意,我这回去就把聘礼送过来,大家好聚好散,也别闹得太难看。”
这时蒋大觉得自己该出场了,他可是提前跟二弟了解了大庆律法关于退婚的规定,就等着这时来打脸的。
他起身走到张父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说,“张叔怕是不知道,不过也是,您哪里有机会见到贵人,又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就让我来好心告诉你吧,咱大庆律令,若女方尊长悔亲,依律处杖六十,且婚事依然有效,怕是您的如意算盘打不响了。”
说来福生后来又仔细琢磨了半天,才确定,若是男方悔婚,虽然也要杖六十,但是婚约也可解除,而若是女方尊长悔婚,不但要杖六十,还要被强制履行婚约。因此,今天这一仗,蒋家是稳赢的了。
果然,张父这时慌了,口不择言地说,“你们敢告官?难道你们不怕潘地主吗?”
蒋铁林这才插上话,耿直地问,“咱家又不租他家的地种,他还能管得着俺们头上?又不是县老爷。”神情还很认真,好像就随口这么一问一样,噎得张父哑口无言。
周琳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连忙掩饰地说,“就是县老爷,也不能公然违背官家制定的律令吧?”就算他们想法子打点了县太爷,他们也不怕,为了弟媳妇,她也不会吝惜银子的。
不过显然张父张母没有硬扛到底的打算,害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挨了杖刑还得把闺女嫁过去,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这回他们不但没有昧下聘礼,连婚事都没退掉,还白折了面子,真是亏大发了。至于得罪了亲家,闺女嫁过来会不会被难为,这都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反正经过了这一番波折,婚事还是如期进行了。
不过经过这一桩事,周琳也发现自家和公婆、妯娌家的贫富差距有点大,等自家的宅院盖好了,估计更明显。要是不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怕是还会引起一些矛盾,村里人估计也会有不少人背地里说自家凉薄,不顾念亲人。
因此她回去后就开始想法子帮蒋大、蒋三找个挣钱的路子,等三兄弟都富裕起来,一家出点银钱,也能让公婆安享晚年了。
其实最难办的是蒋大,吴春华现在虽然也能帮着做事,但是他毕竟还是不敢离开家。除了下地,也就闲暇的时候编些藤筐之类的东西,攒多了拉到镇上卖了。虽然时不时也能添些进益,但是毕竟顶不了大事儿。所以周琳就准备先解决蒋大的问题。
周琳决定从蒋大做熟了的藤编着手,想点什么法子能让他编的东西多卖点钱呢?周琳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到了,可以让蒋大专注做藤编工艺啊。
她前世因为身子不好,成天躺在床上,没事的时候也看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书,倒是有些介绍过藤编工艺。书里关于藤编的花样可比蒋大编的那些簸箕箩筐有美感多了,还实用,若是编出来,肯定能上价。
想到这里,周琳就跟福生商量,“我看大哥现在也挺不容易,之前给大嫂看病怕是家底都掏干了。咱现在日子过得好了,我就想能不能拉拔大哥一把,你觉得呢?”
福生听了这话心里无比熨帖,媳妇就是这么善良无私的人,大嫂之前折腾了那么些事儿,她还不计前嫌想要帮助大哥一家。不管媳妇出的主意好不好用,这用心就值得称道了。因此二话不说就出门把大哥请过来了。
蒋大一听是弟妹想了法子帮他,顿时欣喜若狂,一开始不知道,现在时间长了,谁还不知道,二弟家的木枋可多亏了这个能干的弟妹呢。她这回肯开金口帮他,明显是看了二弟的面子,他语无伦次地跟福生说,“多谢你费心了,以前是,是你大哥太混账,我以后再,再不会了....”
福生被大哥这话说得摸不着头脑,不过媳妇还等着,他听听也就放一边了,只催着大哥赶紧走。
到了福生家,蒋大一脸期待地看着周琳,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弟妹,我听二弟说你给我寻了个赚钱的门路,是真的吗?”
周琳看蒋大这么急,也没卖什么关子,直接就说了自己的意思,“我看大哥编的箩筐,手艺也是顶好的,就是样子太简单了,也没什么新意,所以才卖不上价。大哥没想过试着编些别的东西来卖吗?”
蒋大一听还是编藤条那些东西,顿时失望起来,无精打采地说,“都是山里常见的藤条,就是编出花来,还能卖出天价不成?”都是成本极低的东西,也就费个手工,谁会花大价钱买这些东西。
其实这就是蒋大不自信了,要知道后世,但凡沾上“手工”的东西,就没有便宜的。就说现在,虽说村里人谁不会编上几个东西,但是手艺特别好的还真不多。要是多开发点新品,做些新颖别致的藤编,肯定是不愁卖的。
周琳知道光靠说是无法让蒋大信服的,就直接举了几个例子,“大哥不要觉得藤编上不得台面,藤条不仅能编筐、蓝、盒、箱”,也能编椅、几、桌,甚至花架、书架,乃至套客厅、书房家具,好看又实用,肯定不愁销路。”
不过这些藤编明显跟箩筐、箱盒不是一个档次的,福生就蒋大说,“大哥到时候编了成品出来,可不能再去街上摆摊子了,到时候就放在我们木枋里代卖吧。”就算同样的东西,摆在高档的店铺里可比路边临时的摊位卖的价格高多了。
“到时候给大哥我们一成的代卖费就行。”亲兄弟明算账,占了木枋的地方,自然得出代理费。升米恩,斗米仇,她可不想让蒋大以后把自家的帮助当成理所当然的,若是等哪天再不帮了,再怨恨上他们就坏了。说完周琳下意识看了福生一眼,担心他会觉得自己把钱看得太重。
不过福生哪会这么想她,虽然他也觉得那一成代卖费其实没有必要收,但媳妇都主动帮大哥了,自然不是图这点钱,想来是有她的用意了。因此,迎上周琳探究的目光,也就茫然地回了个笑脸。周琳顿时泄了气,就不能指望这人脑子里能想到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而这边蒋大听了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觉得自己的脑子就是太僵化了,怎么没想到藤条还能编这些东西呢。他若有所思地跟周琳说,“多谢弟妹指点了,不过说代卖什么还有点早,我先回去试试,看自己能不能编出来再说。”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手艺不错,但弟妹说得好多东西都比较复杂,他还得多尝试多练习一番,才能知道自己适不适合吃这碗饭。要是真能成,他自然不会舍不得那点代买费。毕竟二弟也是一家子了,没有义务白白帮自己,这点他如今也看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