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 - 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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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荣新元四年冬,腊月中旬。

关中大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大地银装素裹,本该是万物蛰伏的季节,长安城却被一场‘风暴’所席卷。

当然不是真的风暴。

而是一场舆论、学术,乃至思想为载体的学术风暴。

有人说,这场风暴源自于黄老学愈发式微,从而导致的其余诸子百家蠢蠢欲动。

也有人说,源自于刘荣过去几年的高频率‘实验’,将法家、儒家,乃至墨家三方心中,那朝向‘道’的方向的野望勾了出来。

众说纷纭,谁也没法说服谁。

但谁都不否认:这场风暴的导火索,是源自未央宫椒房殿的一个‘大新闻’。

——天子刘荣的皇长子,降生了。

并非皇后曹氏所生,而是曹皇后所在的椒房宫滕妾:曹氏所生。

滕妾所生,而非皇后,便不是嫡长,乃庶长。

但朝堂内外,乃至于天下舆论,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孩子并非嫡出、并非曹皇后所生,而生出哪怕半点的轻视。

有汉以来,为天下人所熟知的‘皇庶长子’很多。

有汉家开国之君:太祖高皇帝的庶长子刘肥,虽然一生碌碌无为,却也是大名鼎鼎的齐悼惠王,在后来太史公的《史记》当中,得了个‘齐悼特昌’的超高评价。

刘肥与其子孙后代,更是被列入了‘齐悼惠王世家’,虽非帝王专属的本纪,却也是汉家宗亲诸侯少有的,能整个家族被列入‘世家’的个例。

有‘汉二世’:孝惠皇帝刘盈的庶长子,汉前少帝刘恭,虽然小小年纪死在吕太后之手,却也在青史之上,留下了‘吾未壮,壮即为变’的慷慨雄壮。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指着吕太后的鼻子臭骂,并丢下一句‘长大了就收拾你’的。

自然,还有太宗孝文皇帝的庶长子,先孝景皇帝刘启;

以及:先孝景皇帝的庶长子:当今刘荣!

掰着指头算下来,汉家自立国至今,凡六十余载;

历经太祖刘邦、孝惠刘盈、前少刘恭、后少刘弘、太宗刘恒、孝景刘启,以及当今刘荣七代帝王。

七代帝王,六次传承,居然只有孝惠皇帝刘盈,是以嫡长子的身份继承皇位。

庶长子却有前少帝、先孝景帝,以及当今三位!

剩余两次,一次是前少帝被吕太后幼杀,其四弟为吕太后扶立,是为后少帝;

一次是诸侯大臣共诛诸吕,后少帝被归为‘非孝惠子’,离奇死于长安街头,以其四叔:代王刘恒入继大统,是为太宗孝文皇帝。

六次皇位传承,一次是嫡长子,三次是庶长子,剩下两次都是旁支代嫡。

任是谁,都不可能在这‘血淋淋’的生活先例面前,小看汉家的任何一位皇庶长子。

当然,毕竟不是皇嫡长子,舆论的反应还算可控。

原本可控。

如果没有近段时日,愈演愈烈的‘各家纷争’的话,原本是可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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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椒房殿侧殿。

经过大半个晚上的忙碌,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椒房殿内,才总算响起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喊声。

只是整座椒房殿内,除了那嚎哭不止的婴儿,便再也找不到第二张哭丧着的脸庞。

——所有人都在笑!

接生的老宫女,值守的老太医,于侧殿进进出出的宦官、婢女们,脸上无不带着由衷的喜悦。

甚至就连产榻上,才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良人曹氏,以及始终陪伴左右的皇后曹淑,都笑弯了眼角。

曹良人额前挂汗,面色惨白,却也带着慈祥的笑容,侧头望向襁褓中的婴孩。

作为皇后的曹淑,更是不见丝毫不愉,眉开眼笑的将婴儿抱在怀中,目光中更充满了慈爱。

不多时,随着一声嘹亮的唱喏声,刘荣面带微笑步入侧殿,惹得殿内众人齐刷刷跪倒在地。

就连众人见礼时的唱喏词,刘荣都能听出怎都压不下的欢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曹良人怀胎九月,诞下皇长子,足重十四斤!”

“太医也都瞧过,说皇长子身强体健,必然是个伟岸丈夫!”

几乎是在刘荣走到产榻前的同时,椒房殿长秋令欢天喜地,又略带谄媚地话语声响起,惹得刘荣也不由得一挑眉。

待回过味来,面上笑容又再添了三分。

“赏!”

一言既出,长秋令赶忙又是连连叩首,感恩戴德。

而在产榻前,刘荣也终于在皇后曹淑的怀中,看到了那满脸通红,皮肤皱皱巴巴,正拧巴着脸嚎哭不止的皇长子。

那种感觉,很奇特。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刘荣和婴儿之前,搭了一条看不见、摸不着,却也怎都剪不断的线。

只一眼,刘荣的心神,便全然被这个丑不拉几的婴儿所占据。

当刘荣回过神的时候,婴儿已经被刘荣抱在了怀中——竟是刘荣自己都不知不觉间,伸手从曹淑怀中接过了婴儿。

缓了足有三五息,刘荣才从‘初为人父’的奇特情绪中回过了劲儿,重新恢复为了汉家的天子。

“十四斤?”

“曹良人母子,皇后照顾的不错啊?”

看似随意的一语,却惹得曹淑温笑一摇头:“臣妾妇道人家,又不曾为人母,便是有心,又能帮得上什么?”

“还不都是底下的奴婢们用心,才把曹妹、皇长子照料的这么好。”

“诶?”

“曹妹诞下皇长子,陛下怎独赏长秋令一人?”

夫妇二人一唱一和,刘荣也是无缝接过话头,当即含笑颔首。

“椒房殿重宫人,照料良人曹氏、皇长子有功,皆赏!”

只简简单单的‘皆赏’二字,便又是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具体赏什么,不需要刘荣亲口去说。

反正不会是封王封侯,左右不过是些金石珠玉之类的身外之物,又或是在宫人体统内升官之类,不需要刘荣去操心。

至于夫妻二人这夫唱妇随间,将整个椒房殿的宫人们都赏赐了个遍,也并非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一入皇宫深似海,说的可不是皇宫本身,而恰恰是皇宫里的人!

又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在皇宫之中,真正煽风点火、到处坏事儿的,往往也并不是地位崇高的姬嫔、公子、公主们,而恰恰是这些卑微的宫人。

甚至于,后世宫廷肥皂剧中,所出现的某位姬嫔指使左右,陷害其他姬嫔之类的事,实际上也很少出现在封建王朝的宫廷之中。

反而是这些不起眼的宫人们,因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原因——比如谁骂了我一句、打了我一顿,而进行报复的事屡见不鲜。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和人之间,尤其是地位不平等的主和奴之间,必然不可能永远和谐、半点龃龉都不生。

尤其过去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曹良人身怀有孕,免不得被各种暴涨的激素所影响,从而有意无意间,做出‘得罪’宫人,或者说是让宫人怀怨的事。

这种怨恨,短期内或许没什么。

若无大事发生,也大概率不会得出什么恶果。

可一旦事有不遂,遇到极端个别的状况,那就不妙了。

——如皇子、公主们不慎落水,眼瞧着就要死了,恰逢某位宫人路过,救不救都行,救起来不费力,不救也不会招致责问之类的情况。

在这种时候,促使宫人们做出‘救’或‘不救’之决定的,便大概率是这些陈年旧怨。

她骂过我一句,她儿子,我就不救了吧?

或者是:她帮过我一次,就算我自己被淹死,她儿子我也得就起来?

诸如此类的心理活动,对于这些宫人来说司空见惯。

但对于国家——对于汉家来说,皇长子只有一个。

哪怕皇子有很多,也绝不是‘死几个没事儿,反正只有一个能做太子’这么简单,而是每一位皇子,都是下一代汉天子的左膀右臂,坐镇关东的宗亲诸侯!

所以,刘荣和曹淑夫妻方才这一番夫唱妇随,其实算是每当皇子降世时,都会出现的保守节目。

——国家为重。

而对国家而言,相较于赐予宫人的些许赏赐,显然还是男性宗室成员的性命更重要一些。

毕竟这个时代,婴幼儿在六岁之前的夭折率高的吓人,没有七八成,也至少有一半以上。

随便一场小病小灾,染个风寒发个烧什么的,孩子便说没就没了。

草原上更夸张——每五个婴幼儿,往往只有一个能活过十岁,且活到成年的概率仍旧不足一半。

再者,刘荣那一番关于宫人们‘照顾孕妇照顾的好’的夸赞,也有相当一部分由衷的感激。

——十四斤!

哪怕是汉斤,折后世只有三点五千克,这也是非常吓人的体重!

哪怕在后世新时代,新生儿达到这个体重,都是相当健康的象征。

超过这个体重,便大概率无法通过自然生产诞下,只能通过外力,也就是剖腹产手术进行生育。

在这两千多年前的汉室初,在‘深似海’的皇宫之中,一个滕妾所怀的皇庶长子,能被照顾到三点五千克的出生体重,这已经不是用不用心、细不细心的问题了。

——多少还沾点老天保佑!

而且除了负责具体照顾孕妇的宫人,皇后曹淑的功劳显然也不可磨灭。

“皇后母仪天下,贤德温淑。”

刘荣轻声一赞,曹淑也只含笑低头,既没有客套推辞,也没有流露出自满之色。

旁的夸赞,曹淑或许可以推辞,也有必要推辞。

但有关自身德行的正面评价,尤其是出自丈夫刘荣之口,说自己‘贤惠’‘可母仪天下’之类的夸赞,曹淑是不会,也不能推辞的。

因为贤惠、可母仪天下,是曹淑之所以能成为皇后的原因。

推辞了这一夸赞,等于曹淑是在客套说:哦没有没有,您谬赞了,我其实不配做皇后的,都是运气好,外加陛下瞎了眼……

“陛下,可想好给皇长子取个什么名?”

产榻之上,曹良人有气无力,哪怕得到‘不必起身见礼’的临时性特权,却也还是不敢抬眸直视向刘荣。

还是皇后曹淑一声低语,看似是提醒刘荣,实则,却是在为自己的陪嫁滕妾 族妹,向刘荣伸手要封赏。

对于自己前生今世,两辈子加到一块儿,第一个孩子的降生,刘荣自然是做足了准备。

几乎是曹淑话音刚落,便温颜悦色的含笑点点头。

“早早便拟定了。”

“若是公主,本打算起个‘娴’字。”

“既是皇长子,便取个‘玄’字吧。”

“——昔,孟尝君门客三千,虽不乏鸡鸣狗盗之徒,却也为天下人所敬仰。”

“朕尝闻: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豪侠多起于微末,以褐衣玄带为饰,又以墨家楚墨一支为所学。”

“嗯,便唤:刘玄吧。”

刘荣顾自说着,殿内的一众宫人虽听不明白,却也眉开眼笑的听着。

产榻之上,曹良人面色惨白依旧,嘴角笑容慈爱依旧。

倒是皇后曹淑,在刘荣话音落下的同时,便不由稍稍变了脸色,又略带同情的撇了眼族妹。

侠,在后世热血少年心中,是无比高大的形象。

但在封建王朝,尤其是最重秩序的皇室,但凡是和‘侠’字沾上边的人和事,都不大可能受待见。

而刘荣为自己的长子起名‘玄’,拐弯抹角说了一大堆,其实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玄,就是黑。

这个玄字,可以理解为取自墨家的‘墨’,也可以理解为取自楚墨之流,即游侠众普遍系在额头上,以作为身份标识的黑色头带。

简而言之,就是以这个名字,拐弯抹角的告诉所有人:对这个儿子,刘荣没有什么远大的期望。

往好听了说,是希望长子刘玄像侠客一样,为国为民,匡扶正义。

但说难听点,其实就是以此表明:皇长子刘玄,连‘侠’这种忌讳都不用太避讳。

什么人,不用避讳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忌讳?

旁的且不说——能做皇太子的公子,自然都是要忌讳的。

但凡是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子嗣,也不可能在被皇帝老爹起名的时候,以游侠、墨家之类的轻微禁忌话题,来作为名讳的来源和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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